“陈然，你那个破香薰太难闻了，一股廉价味儿，明天给我换成祖马龙的蓝风铃，听见没？”
“还有，早上能不能再提前十分钟来接我？我真的不想每天都踩着点打卡，心惊肉跳的。”
“你车里的矿泉水也该换了，我只喝依云。”
李薇一边在我刚擦干净的副驾上磕着瓜子，一边理所当然地对我发号施令。
她是我入职三个月后调来的同事，从她知道我开车上班的第一天起，我的车就成了她的专属座驾。
她不仅把我当成了她的免费司机，还把我的车当成了她可以随意处置的私人空间。
直到那天，我默默地把车停进了公司的长租地库，换上了一辆崭新的自行车。
第二天清晨，当我一身清爽地出现在公司楼下时，只看见李薇站在寒风中，对着电话那头歇斯底里地尖叫：“陈然！你死哪儿去了！”
我挂掉电话，冲她笑了笑。
她看着我和我身边的新坐骑，整个人，彻底疯了。
“陈然，你这车里的脚垫也太脏了，周末记得开去精洗一下，都不知道怎么下脚。”李薇皱着眉，小心翼翼地把她的高跟鞋挪开，仿佛我的车里有什么病毒。
我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，从后视镜里看着她那张写满挑剔的脸，心里一阵无名火“噌”地就冒了上来。
这辆宝马3系是我用自己攒了五年的积蓄，加上一笔不菲的年终奖才买下的二手车。提车那天我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，发了个朋友圈庆祝，配文是“以后也是有车一族啦”。
第二天，灾难就降临了。
李薇在办公室看到我，眼睛一亮，亲热地挽住我的胳膊：“然然，你买车了？太好了！以后我就跟你混了！我家跟你家就隔了两条街，顺路捎我一下呗？”
我当时刚进公司不久，想着同事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，而且确实也算顺路，就笑着答应了。
我以为的“顺路捎一下”，是偶尔的江湖救急。
而李薇理解的“顺路捎一下”，是风雨无阻、全年无休的专人专车接送服务。
从那天起，李薇就真的“跟我混了”。
每天早上，我必须在她家楼下准时出现，晚一分钟她都会打电话来催，语气像是我欠了她几百万。到了公司，她施施然下车，留给我一车厢的早餐味和化妆品粉末。
下班更是一分钟都不能多等，哪怕我手头的工作还没收尾，她也会站在我工位旁边，用那种“你怎么这么磨蹭”的眼神盯着我，让整个办公室的同事都以为我在故意耽误她回家。
我的车，成了她的第二个家。
她会在车上化妆、吃早餐、换鞋，把包装袋、纸巾、瓜子壳随手塞在车门储物格里。我提醒过她两次，让她下车时把垃圾带走。
她嘴上答应得好好的：“哎呀，知道了知道了，你看我这记性。”
第二天依旧我行我素，甚至变本加厉。
“陈然，你这车技不行啊，刚刚那个坎儿颠得我差点把粉底液洒了！我跟你说，开车要稳，尤其是车上有人的时候。”她一边对着镜子补妆，一边头也不抬地教训我。
我深吸一口气，告诉自己，她是同事，要忍耐，要维持表面和平。
可我的忍耐，在李薇眼里，似乎成了理所当然的纵容。
她的要求越来越过分。
“然然，我周末要去逛街，你车借我开一下呗？我的驾照放家里都快发霉了，正好练练手。”
“陈然，我妈让我去超市买点东西，你下班送我过去一趟，东西有点多，你帮我拎上楼。”
“你车上怎么连个充电线都没有？明天记得给我准备一个苹果的快充线，原装的啊，不然伤手机。”
我开始用各种借口拒绝她，比如车子要保养，或者约了朋友。
结果李薇直接在办公室里阴阳怪气：“哎，有些人啊，发达了就不一样了，以前求着人帮忙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。现在买了辆破宝马，就神气起来了，连顺路捎个同事都不愿意，真是小气。”
她声音不大不小，刚好能让周围一圈的同事都听见。几道探究的目光落在我身上，让我如坐针毡。
为了避免这种尴尬，我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妥协。
直到那个下着瓢泼大雨的周五。
下班时间早就过了，我为了一个紧急的方案，在公司加了半个小时的班。李薇就坐在旁边的空位上，一边玩手机一边不耐烦地叹气。
“陈然，你到底好了没有？我都快饿死了！”
“马上就好，最后一部分了。”我敲着键盘，头也没抬。
等我终于保存好文件，关上电脑，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，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，噼里啪啦地响。
“走吧。”我拿起车钥匙和包。
坐进车里，李薇突然一拍脑袋：“哎呀！我忘了件重要的事！我有一件刚买的裙子拿去干洗了，就在前面那条街的‘伊人干洗店’，你送我过去取一下。”
我发动车子，看了一眼导航，伊人干洗店在跟我们回家完全相反的方向，这一来一回，加上堵车，至少要多花一个小时。
“太远了，而且今天雨这么大，路肯定不好走。要不明天再去取吧？”我试着跟她商量。
李薇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，声音拔高了八度：“明天？我明天就要穿的！陈然你什么意思啊？就让你多开一段路而已，你至于这么不情不愿吗？你的时间是时间，我的时间就不是时间了？”
雨刮器疯狂地摆动，也刮不干净我心里的烦躁。
我看着她那副理直气壮、仿佛我天生就该为她服务的嘴脸，积压了几个月的怒火和委屈，在那一刻达到了顶峰。
我没有再跟她争辩，只是默默地转动方向盘，调转车头，朝着她说的那个方向开去。
车厢里一片死寂，只有雨声和她得意的哼歌声。
那一刻，我做了一个决定。
送她到家楼下后，她连一句“谢谢”都没有，甩上车门就往楼道里跑，生怕被雨淋到。
我看着她的背影，忽然笑了。
李薇，这是我最后一次当你的司机。
这个周末，我没有去洗车，而是直接把车开进了公司附近一个商业广场的地下停车场。我之前就看好了，这里有长租车位，包月一千五，虽然贵，但比伺候一个祖宗便宜。
我停好车，给车盖上防尘罩，然后坐地铁去了附近最大的一家自行车专卖店。
“老板，给我来一辆最好的通勤自行车。”
半小时后，我推着一辆崭新漂亮的墨绿色复古自行车走出了店门。
我骑着它，在周末空旷的街道上，绕着城市骑了整整一圈。风吹在脸上的感觉，自由又畅快。
原来，没有那辆车，没有那个累赘，生活可以这么轻松。
周一早上，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六点半起床，而是多睡了半个小时。然后从从容容地吃了个早餐，换上一身轻便的运动装，骑着我的新伙伴，迎着晨光，朝公司奔去。
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，不用看也知道是李薇。
我没接。
骑到公司楼下，锁好车，我拿出手机，看到一排的未接来电，和十几条微信。
“陈然？你人呢？怎么还没到？”
“我今天有个重要的会，你要是害我迟到我跟你没完！”
“你车坏了？坏了你不会提前说一声吗？！”
“陈然！你给我回话！”
最后一条，是五分钟前发的，充满了气急败坏的怒火。
我刚走进办公大楼，电话又响了。
我按了接听键。
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李薇歇斯底里的咆哮：“陈然！你死哪儿去了！你知不知道我还在你家楼下等……”
“我到公司了。”我平静地打断她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三秒钟。
“你……你说什么？你到公司了？那你怎么没来接我？！”
“哦，”我走进电梯，按了楼层，对着光亮的电梯门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，轻描淡写地说道，“我今天骑自行车来的。”
更新时间：2025-11-06 06:53:02