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68年七月。
创业公社丰收大队。
“啊呸,你这个死丫头,我好好的儿子都被你勾引坏了,你什么身份?自己心里没点数吗?你配得上我的儿子吗?”
大队书记老婆冯桂兰扯着丁香的一只胳膊,不停的哭闹。
旁边一众看热闹的妇女,也跟着随声附和。
“就是,你看她那长相,天生就是勾引人的样,你瞅瞅那双眯缝眼,啥男人不蒙圈啊!”
冯桂兰的身份在那里摆着,总有那么几个溜须拍马的人。
听到有人帮自己说话,冯桂兰的声音更高了。
“我儿子怎么可能看上你,你说,是不是你主动勾引他的?”
丁香垂下头,脸色更加苍白,因为恐惧和羞愧,身体微微发抖。
她才只有十九岁。
丁香的父亲丁跃山曾经是丰收大队最大的地主,那时候还不叫丰收大队,叫丁家围子。
他有三个老婆,一妻两妾,丁香的母亲是小老婆。
新社会以后,丁跃山为了唯一的儿子有个亲娘,无奈和两个小老婆离了婚,只留下原配丁张氏。
丁香的母亲扔下襁褓中的女儿,独自走了。
丁香母亲年轻的时候,特别漂亮,一双迷人的腰果眼,青黛色的远山眉,高鼻梁小嘴。
丁香遗传了母亲八成的相貌,已经是丰收大队数一数二的美女了。
可惜,从生下来的那天起,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。
听丁张氏说,她出生当天,正赶上土改,分走了家里所有的东西,连炕席都被卷走了。
她和母亲躺在光溜溜的土炕上,娘俩的身上只盖了爹一件上衣。
从那时候起,她就不受待见,丧门星的头衔就落到了她头上。
这也是她妈走的时候,不要她的原因。
挨打受饿更是常事。
徐洪亮经常偷着从家里拿些吃的给她。
那是她人生仅有的一点温暖。
这两年运动,她家没少被批斗,每次回家,父兄都会把怨气撒在她身上。
由于成分不好,哥哥丁承爵二十五岁还没娶上媳妇。
好在赵家春相中了丁香,不嫌弃她家身份,同意换亲。
可丁香死活不同意。
不是赵家春好不好的问题,是她的心至始至终都在徐洪亮身上。
丁跃山咋可能由着她的性子来。
小丫头片子,还反了天了?
丁跃山做主,定下了和赵家的亲事。
丁香嫁给大她十岁的赵家春,赵家春的妹妹赵家慧换给丁香同父异母的哥哥丁承爵。
丁香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,偷偷去找徐洪亮,希望他能给自己拿个主意。
心慌意乱的丁香听信了徐洪亮的花言巧语,两个人在地窝棚,把生米做成了熟饭。
谁知刚穿好衣裳,就被巡逻的民兵逮个正着。
好在没抓到什么确切的把柄,但是勾引无产阶级子弟的罪名还是扣在了她头上。
为了徐洪亮的前途,丁香没有为自己做丁点的辩解。
独自揽下所有过错。
“是,是我勾引的他!”
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过嘴角,滴落在纤细的脖子上。
衣领都被浸湿了。
她伤心难过,不仅仅是因为冯桂兰对她的侮辱。
更因为徐洪亮的无情。
为了证明他的清白,当着那么多人的面,把所有过错推到她的身上。
他还是那个一直照顾她的洪亮哥吗?
那些话他是怎么忍心说出口的?受到欺骗和伤害的明明是她!
丁香怪自己眼瞎,没看出徐洪亮是那么无耻的一个小人。
那点小恩小惠竟让她记了这么多年。
现在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,哑巴吃黄连,有苦说不出,憋屈的想死。
清白没了,名声毁了,接下来还要嫁给她一点不喜欢的赵家春。
活着还有什么意义?
冯桂兰扯着她的胳膊,一直向前走。
“我非找你爹说道说道不可!真是有娘养,没娘教!”
冯桂兰愚蠢的认为,她闹得越大,越能证明她儿子的无辜。
拐过街角,前面忽然出现了一个拎着粪桶的男人。
远远的都能闻到令人作呕的味道。
丁香紧张的攥紧双拳,指甲几乎嵌入肉里。
手心传来的痛感,让她稍微镇定了一些。
前面的男人以前是屯子里有名的二流子,现在摇身一变,成了个小头目。
曾经几次骚扰过丁香,都被她无情的拒绝了。
他扬言让丁香走着瞧。
现在有这样的机会,岂能放过?
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。
丁香心脏打鼓一样剧烈跳动,不自觉的往道边靠了靠。
道边是排水沟,跳过去,就是别人家的院子。
事不好她就跳进去,顺着后园子的庄稼地逃跑。
“一看你就是假清高,你和我这桶里的粪水一样臭!”
男人嘿嘿笑着,露出满嘴被老旱烟熏黄的牙齿。
“嘿嘿……”
他猛然把粪桶提起,身体前倾,用力泼了出去。
他刚开始说话的时候,丁香就做好了逃跑的准备。
及时挣脱冯桂兰的束缚,跳到了排水沟的另一边。
男人见没泼到她,心里恼火,直接把粪桶向丁香扔过去。
胶皮粪桶打着旋儿飞了过来。
丁香急忙低下头,粪桶飞过矮墙,砸进院子里。
随着噗通一声响,矮墙那边站出一个人来。
一脸迷茫的望着大街上的人群。
身上有零星的粪汤子。
不止丁香,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突然出现的年轻人吸引了。
年轻人在看到丁香的瞬间,原本迷茫的眼神立刻迸射出惊喜的光芒。
他跃过矮墙,快步向丁香奔过来。
“媳妇!媳妇你去哪了?你知道吗?我找不到你了!”
更新时间:2025-06-11 22:53:17