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跪下!”
沈清梨头垂得很低,额前碎发遮住眼睛,指尖紧紧攥着那张红色的婚书。
她穿着一身过时的嫁衣,红色褪得发旧,袖口处还隐约可见针线缝补的痕迹。
而她面前,是一排冷脸站立的霍家人,目光带着审视、轻蔑,甚至憎恶。
“你有什么资格嫁进我们霍家?不过是个被沈家随手推出来的替代品。”
“大小姐逃婚,把个没人要的货色塞过来,也配嫁给我们霍宴少爷?”
“闭嘴。”霍宴的大哥霍绍安拧眉低斥,但并未阻止四周的众人对她当众羞辱。
沈清梨一言不发,只是将那张婚书高高举起,手腕却在轻微颤抖。
“霍宴昏迷六年,疯疯癫癫、下不了床,沈家人敢让你嫁进来,你还真敢来?”
“你就等着守一辈子活寡吧!”
讽刺、嘲笑、轻视——像一根根刺,毫不留情扎进她的身体里。
可沈清梨只是轻轻抬头,目光冷得刺骨。
“你们以为,我是来求婚姻的?”她声音很轻,却带着奇异的清冷感,“我是来——赎命的。”
她说完这句,转身,迈步走入那间沉寂如棺的霍宴病房。
病房内昏暗无光,男人躺在床榻上,面容英俊却苍白如纸,轮廓深邃,闭着眼,像一尊雕塑。
沈清梨望着他,忽然轻笑:“你说,我替我姐姐嫁进来,是不是挺可笑的?”
她坐在床边,手指轻抚过男人的发际线,语气低柔却满是嘲讽。
“他们都说你疯了,还残了,说你是个废人。可他们不知道,哪怕你疯着,也比他们所有人都要干净。”
她抬起男人的手,十指交扣,低声呢喃:“从现在起,我们就是夫妻。”
“婚书签了,你就是我沈清梨的……夫君。”
下一秒——
她正要起身离开,身后的男人却忽然握紧了她的手。
沈清梨僵在原地,大脑一瞬间空白。
耳边传来一道低沉暗哑的声音,仿佛地狱深井里压抑许久的冷意破开封锁。
“你不是……她。”
沈清梨猛地转头,瞳孔紧缩。
床上的男人,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。
那双眼极黑,像死水潭底压着沉沉的火光,一动不动盯着她。
“你是谁?”
沈清梨屏住呼吸,缓缓后退,却被他一把扯住手腕。
“说话。”
男人的声音沙哑又凌厉,混合着冰冷的偏执与失控的占有欲,一字一句逼进她耳骨。
沈清梨望着他——
传闻中的疯批、疯癫了六年的霍宴,此刻正以一种清醒到近乎可怕的眼神盯着她。
“你到底是谁?”
沈清梨的手腕,被死死扣住。
男人的力气大得惊人,像是压抑了太久的野兽终于苏醒。
“你不是她。”霍宴重复了一遍,声音低哑,透着危险。
沈清梨强迫让自己保持冷静:“我知道你不是疯子,别装了。”
她垂眸,看似平静,实则大脑已经绷紧,准备随时脱力卸腕。
“我是你妻子,婚书已经签了,从现在起我就是霍太太。”
“你姐姐呢?”霍宴突然问,“她不是要嫁给我?”
沈清梨心头骤跳,面色不变:“她有别的安排,我替她。”
“你心甘情愿?”
她静了几秒,淡淡答:“是。”
霍宴盯着她的眼睛,像是在确认她是否说谎。那一刻,病房内寂静得能听见彼此呼吸。
“你撒谎。”
男人忽然靠近,气息冰冷,眼中带着不容辩驳的掌控欲,“没人会心甘情愿地替嫁给我,除非你另有所图。”
沈清梨眉眼不动,只是问他:“那你觉得,我图什么?”
霍宴忽地一笑,笑意却像一把藏了刃的匕首:“图我死。”
沈清梨撇了霍宴一眼,什么都没说。
“你最好别动什么心思。”霍宴靠近她耳边低语说,“我醒了,不疯,也不瞎。从今天起,你既然嫁了进来,就得认清楚一件事——”
他顿了顿,手指缓缓收紧在她下巴上,声音低哑森寒:“你想走,没门。”
沈清梨冷笑一声,猛地抬手反扣住他的手腕,用巧劲一掰。
霍宴皱眉,却没反抗,只是任由她卸了力道,像是……故意让她以为自己赢了。
她拉开距离,站定:“我不是我姐姐,我不会听话,也不会服从的。你若不想娶我,明日就把婚书烧了,大家各走各路。”
霍宴抬眸,眼中一瞬划过一抹兴味:“你以为你还走得了?”
他撑着床沿起身,身形高大,背脊挺拔,根本没有任何病弱残疾的模样。 他一步步逼近,沈清梨下意识往后退。
“婚礼现场,我亲自在婚书上按了手印,你成了霍家的女主人。从现在起,你就是我霍宴的……合法财产。”
沈清梨心口一滞,抬眸冷声道:“霍宴,你是不是疯得还不够?”
霍宴低头,唇角勾起一抹危险的笑意:“疯?不够。你还没见过我真疯的时候。”
门外忽然传来管家的敲门声:“少爷,霍老夫人要见新少奶奶。”
沈清梨下意识看向门口,霍宴却伸手扣住她的肩:“这次,记住你的身份。”
“你不是来替人的。”他语气冷淡,却透着控制欲般的冷静。
“你是霍家的少奶奶,是我霍宴的……女人。”
霍宅主厅,夜色沉沉。
沈清梨跟着管家走进老宅前厅时,屋里已坐满了人。霍家亲戚、旁支、霍宴的大哥二哥,还有几位旁系长辈,全部都目光不善。
她的步子不快不慢,身姿挺直,像是根本没察觉到空气中潜藏的冷意和敌意。
霍老夫人坐在正中,面色威严,眉心那颗朱砂痣格外醒目,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眼,淡声开口:“我记得,我们霍家的婚礼,不接受‘替嫁’这种事情。”
一句话,把沈清梨的身份打了个明明白白。
沈清梨垂眸行礼,声音平稳:“我与宴少成婚,婚书为证,是合法夫妻。”
霍老夫人眼皮一挑:“你是沈家的二女儿吧?那你姐姐呢?”
沈清梨答得从容:“逃婚。”
“逃婚?”二伯霍志新冷笑一声,“真是好笑,我们霍家堂堂嫡长孙,竟被人嫌弃得要逃婚,沈家人可真会耍手段。”
“一个私生女,一个冒名顶替的替身,也配进我们霍家的门?”
话音落地,场下一阵冷笑附和。
沈清梨神色不动,却将指尖轻轻扣在手心,忍住即将翻涌的厌恶之意。
她知道,这是霍家人第一次集体“压阵”试探。
她的态度、分寸、反应,都会决定她日后在这个家族里的地位,到底是个“可用之人”,还是“可踩之人”。
她缓缓抬眼,望向霍老夫人。
“我不在乎你们怎么看我,也不在乎沈家给了你们多少解释。我只知道,婚书上写的是我,盖章按指印的是我。霍宴认的人,也是我。”
老宅里一阵沉寂。
所有人都没想到,这个替嫁进门的小女人,敢当着霍老夫人的面说出这种话。
霍老夫人眯起眼:“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?”
沈清梨平静回应:“我在与霍家最为尊贵的长辈讲话。若我说错了,请老夫人明示。”
霍绍安皱眉出声:“母亲,这件事先放一放。宴已经醒了,有些事……也许不是我们想的那样。”
“他醒了?”霍志新猛地站起,“不是说脑损未愈、终身残疾?”
“他刚刚醒过来。”霍绍安脸色复杂,“情况……比想象中的要好。”
老夫人神情一变,看向沈清梨的眼神变得更加警觉。
“他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你?”
沈清梨点头:“是。”
老夫人沉默半晌,语气冷下来:“既然你说你是霍家儿媳,那今日是你成婚第一日,按礼应进祠堂祭祖。但……”
她顿了顿。
“你是替嫁之人,名不正言不顺,这个祠堂,你——暂且不能进。”
沈清梨抬眸,眸光沉静:“既然我不能进,那就让霍宴陪我,一起不进。”
众人哗然。
“你放肆!”霍志新拍桌而起。
沈清梨依旧站得笔直,语气清冷:“我做了霍宴的妻子,自然有资格为他争一口气。你们说我是替嫁的,那我问你们,霍宴亲手按下的婚书红印,算不算数?霍家少爷说的话若都不算数,那这霍家的‘家规’……是不是也可以随便改?”
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安静。
忽然,门外传来脚步声。
霍宴披着黑色风衣走入,身形修长冷傲,眼中带着薄薄戾气,一开口就是冷刀子:“谁说我媳妇不能进祠堂?”
众人错愕,纷纷看向他。
他走到沈清梨身侧,握住她的手,目光扫过所有人,语气凉得像是冰下雪霜:“她若不能进,那你们都别进了。”
霍宴的话,冷得像一道霜刃,劈开满厅的沉默。
他站在沈清梨身旁,身姿高挺,黑衣贴身,左手还带着未拆的伤绷,整个人却透着压抑不住的强势。
霍志新先反应过来:“你疯了?祠堂是祖上的规矩,你竟然为了一个——替嫁的女人出言忤祖?”
霍宴淡淡开口:“她不是替嫁。她是我霍宴亲自签字、按印、宣誓迎娶的正妻。”
众人哗然。
霍老夫人眯起眼,冷声问: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?”
霍宴偏头看向沈清梨,眉眼之间并无温情,却满是控制与偏执的力量。
“从今天起,她在霍家的一切决定,都代表我。她说的话,就是我的命令。”
沈清梨指尖微动,侧头看向他——那一刻,霍宴的眼神毫无温度,却像冰山下悄然燃起的火。
他不是真的护她,他只是在“养蛊”。
试探她的能力,挑动霍家旧势力,借她的手震慑家族,同时试探她是否能承受霍家少奶奶的位置。
但她并不怕。
“霍老夫人,”沈清梨忽而淡声出声,“霍宴少爷都这样开口了,那这个祠堂,我是不是可以进了?”
霍老夫人眸光如刀,缓缓开口:“你要明白你现在的位置。”
“我是明白。”沈清梨回以冷笑,“我也清楚你们霍家要的是什么。”
“你们要的是一个听话的霍太太,一个只低头不抬眼的女人,一个……能被你们轻易踩死、却不敢吭声的傀儡——
“可惜,我不是。”
她转头,看向霍宴,眸中浮起一丝极淡的讥讽:“你确定……你想让我坐这个位置?”
霍宴眼底泛起一抹极深的暗色,薄唇轻启:“既然你敢站进来,那就要站稳了。”
说完,他径直拉起她的手,带她穿过霍家亲族众目睽睽,走向祠堂门前。
“霍宴!”霍志新拍案怒喝。
霍宴脚步未停,语气清冷:“你们还想拦我不成。”
祠堂内,香烟缭绕。
沈清梨跟在霍宴身后跪下,点香,叩首,一切仪式都完美无缺。
而外头,霍家几位长辈僵立不动,无人敢先动。
霍绍安看着这一幕,目光微沉。
霍宴醒来才一日,便以一个“女人”为引,完成了对霍家话语权的首次宣示。
而这个女人——并不是单纯的替嫁棋子。
她在霍家的反应沉稳,步步逼退,连老夫人都被她说得哑口无言。
这不是个可以随便利用的女人。
这,是霍宴真正“挑中”的人。
回房的路上,沈清梨甩开霍宴的手,声音冷淡:“你刚刚是在帮我?还是在借我立威?”
霍宴站定,语气懒散:“你不是说你要站稳?我只是给你个机会。”
“所以,霍家的对立面,归我?”
霍宴走近她一步,低头逼近她耳边,轻声:“你敢接,就归你。”
沈清梨轻笑,转身进门:“别后悔。从现在起,我可不是一个听话的新娘。”
霍宴目送她进屋,唇角弯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。
“我最喜欢……不听话的。”
……
夜深。
霍宅西厢,女佣已经退下。沈清梨站在洗手台前,看着镜中微湿的发梢,眸光幽静得像一潭死水。
她刚才的那番话可不是在虚张声势。
霍宴不是个简单人——一眼便看穿她的“伪顺从”,还故意把她推到霍家所有人面前,让她为他挡刀、出锋。
这种人,不靠情绪行事。他想看她能不能扛得住,能不能成为“有用之人”。
沈清梨一边拧干毛巾,一边在心中冷冷勾起一丝弧度。
那就陪他演下去。
门“咔哒”一声被推开。
霍宴靠着门框,一身黑衣未换,病人模样半分都没有,反倒像是夜归未归的猎犬,气息狂野又危险。
沈清梨没回头:“你还不睡?”
霍宴:“看你洗头。”
沈清梨冷笑:“霍少爷这么闲?”
“你进祠堂那跪一拜,确实让我高看一眼。”霍宴淡声,“你没让我失望。”
沈清梨转身看他,眉目清寒:“所以你今晚过来,是打算……奖赏我?”
霍宴盯着她看了两秒,缓缓走近。“你不怕我?”
他在她面前站定,居高临下,语气低沉却带着压迫感:“霍家人都觉得我疯了。你敢接我的婚书,敢进霍宅,敢陪我演下去,你到底想要什么?”
沈清梨抬眸,不躲不避:“如果我说,我就是想要一个能挡风遮雨的身份,你信不信?”
霍宴盯着她眼睛,缓慢勾起唇角。“你真是个疯子。”
沈清梨平静道:“你不怕疯子,不是吗?”
他忽地笑了,笑意却让人背脊发凉。
“行。我喜欢疯子。”
霍宴转身坐在沙发上,“你若真能把这局走完,倒也不算白嫁进来。”
沈清梨看着他,眼神微冷: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
霍宴没答,只轻描淡写道:“替我挡住霍家那帮老东西、帮我撑下这段时间……你要的,我都给。”
“沈清梨,我在养蛊——”他缓缓起身,眼神锋利如刃,“你是我选的那一只。”
沈清梨眉心轻跳,随即冷声道:“你确定你控得住我?”
霍宴走近,身形靠近,骨节分明的手指抬起她下巴,声音低哑:“你若真能咬死对面那些毒虫——”
“我就把你想要的……都给你。既然要玩,就玩大一点。”
沈清梨盯着他许久,忽然轻轻一笑。“好。我不怕死。”
霍宴定定看了她两秒,眼神竟有一瞬间的失神。
然后他勾唇冷笑:“你不怕死,我就放心了。”
他转身离开,走到门口却忽然停下。
“对了,下个礼拜一起去沈家。”
沈清梨神色一凛。
“你想干什么?”
霍宴偏头:“看看你的好姐姐,到底躲得有多远。”
“毕竟,我这个疯子新郎,得亲自送份‘新婚大礼’回去。”
沈家。
客厅沉默得压抑,连摆在桌上的花瓶都仿佛感受到了空气的紧张。
沈父神情僵硬,沈母坐在一旁,一边用手帕掩唇,一边暗自打量站在门口的那对男女。
沈清梨穿着一身黑色连衣裙,外披白风衣,神情淡漠如霜。
霍宴懒洋洋地倚在一侧沙发上,手搭在椅背上,目光淡淡扫过沈家人,如同在看一场低级的表演。
沈母终于开口,声音假意温柔:“清梨,昨天的婚礼……你姐姐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……你姐姐身体一直不好,从小就……”
“是吗?”沈清梨抬眼,语气疏冷,“所以她逃婚,让我去替她嫁给疯子,这就是你给我的理由——体弱多病?”
沈父皱眉低斥:“清梨,话不能这么说——”
“那该怎么说?”霍宴突然出声,打断了沈父的话。
他抬眸,嘴角带笑,目光却冷得像针:“按你们的意思,沈家把小女儿当弃子,塞给霍家做替嫁品,这也是一种‘善意’?”
沈父脸色一僵,咬牙道:“霍少,这件事……我们确实有些仓促,但梨梨嫁入霍家,对她来说也是……”
“也是造化?”霍宴冷笑。
“我疯了,你们就送她来挡灾;我醒了,你们又想让她退位,把正室之位还给那个逃婚的姐姐?”他轻笑一声,忽然将怀中一份红信封递出。“我今天来,是送礼的。”
“既然她嫁给我,是沈家之女,那霍家自然不会亏待你们。”
沈父愣了一下,犹豫着伸手接过。
刚打开封口——整个人神色瞬间剧变。
那不是钱,也不是礼物,而是一份——
债权转让书。
沈父手抖地翻开文件第一页,看到落款盖章赫然是【盛州霍氏产业集团旗下·银鹤融资】。
上头清清楚楚写着:
“沈氏实业1.8亿元项目融资违约条款启动,担保方债权已转入霍氏掌控。”
沈母脸色瞬间发白:“这是什么……这、这不可能!”
沈父哑声:“你、你想逼我们破产?”
霍宴笑得优雅:“不,是她——”
他抬手指向沈清梨,“我家太太要送你们的‘新婚贺礼’。”
沈清梨慢慢站起身,走到沈父面前,一字一句道:“你们既然把我当货物送出去,那我就按照货物的价值,一分一毫讨回来。这债,从我出嫁那天起,就算到你们头上。”
她声音不大,却每个字都像针一样刺进沈母的脸色。
这时,楼上传来一阵高跟鞋声。
紧接着,一道身影缓缓下楼——
一身香奈儿定制长裙,红唇妖艳,身姿袅娜。
沈家大小姐,沈薇,出现了。
她慢悠悠走下来,看着沙发上的霍宴,唇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:“宴哥哥,别来无恙。”
沈清梨回头,眸色冷得像结了霜的雪:“你终于肯露面了。”
沈薇轻哼一声,走到客厅中央,丝毫不避讳地看了沈清梨一眼,语气带着讥讽:“你一个替嫁的,也敢大闹沈家?”
“我当时不过是临时改了计划,你却借机上位,真是……会踩人往上爬。”
沈清梨笑了,眼底没有半分波澜,只是缓缓将一段录音播放丢到桌上:“这是你和你‘计划’里那位未婚夫的通话录音。他怎么威胁你逃婚,沈家又是怎么替他隐瞒、推我出门的,全部都在里面。”
沈父脸色煞白:“你疯了!你哪里来的——”
“你们沈家敢逼我替嫁,我当然也要留一手。”
沈清梨转头看着霍宴,声音清冷:“这份贺礼,不错吧?”
霍宴看着她,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,喃喃道,“嗯,不错。我突然开始有些期待你接下来的表现了。”
沈家的空气,凝固了。
沈清梨这一击,把沈薇和沈父打得措手不及。
而霍宴,依旧闲闲地坐在沙发上,修长手指把玩着那份债权合同,眼神却始终落在沈清梨身上,像是在打量一件愈发顺眼的“战利品”。
沈薇终于收起笑容,声音拔高:“你以为拿着这个录音,你就能翻天?沈清梨,你真当自己变成了霍太太,就能对沈家指手画脚?”
沈清梨转过头,淡淡看她一眼。
“我确实不是霍太太。”她语气顿了顿,接着说:“我是霍宴的合法妻子,是霍家少夫人。你若不信——”
她回眸,“霍少,你说,我是不是?”
霍宴眼中笑意渐深,慢悠悠放下手里的茶杯:“我这人向来记性不好,但结婚证上的人名,我还记得。”
“沈清梨。”他咬字极轻,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。“在你姐姐逃婚那一刻起,这三个字就被写进了霍家族谱。”
沈薇的脸色,白得几乎透明。
她咬着牙,恨声道:“你以为霍宴真的会护你吗?他不过是玩玩罢了!你也配吗?!”
“我配不配。”沈清梨走近她,眉眼清寒,“不是你说了算。现在,我是霍家少夫人,而你,什么都不是!”
沈薇脸色一僵,下意识退后一步。
沈母连忙道:“够了!大家都是一家人,何必闹成这样?”
沈父脸色铁青:“梨梨,你今天太过分了。”
沈清梨轻笑一声,转头看着沈父:“你们逼我嫁给一个疯子的时候,有没有想过你们这样做过不过分?现在跟我谈亲情,有点晚了。”
她抬脚欲走,霍宴已站起身,毫不避讳地伸手搭上她的肩膀:
“既然贺礼送到了,我们该回去了。”
沈清梨没躲,反而从容应下:“走吧,霍少。”
就在两人转身之际——
一道人影却突然从侧门冲了进来。
“清梨!”
那是一道熟悉又令人作呕的声音。
沈清梨脚步一顿,缓缓回头。
门口站着一个穿着高定西装、五官俊朗的男人。
他眉宇之间透着装出的温柔,一脸悔意地走来:
“清梨,我是来找你的,我不知道你已经……嫁人了。可我一直在找你……你为什么不肯原谅我?”
霍宴眸光微眯,嘴角却浮出一丝玩味的笑。
“这是谁?”
沈清梨没有回头,眼神却冷得几乎凝霜。“沈薇的未婚夫。也是我五年前的前男友。
“我为他顶过一次罪,差点进了看守所。”
霍宴点头:“哦。原来是……‘老朋友’啊。”
那男人还想再靠近一步:“清梨,我真的不知道你会这么做,我只是希望你——”
“够了。”沈清梨冷声打断,“别再恶心我。你是来向我补刀的,还是来向霍宴示威的?”
那男人一愣:“我——”
“你敢出现,”沈清梨走近他,轻声冷语,“我就敢让你从京圈……永远消失。”
男人瞳孔微缩:“你在威胁我?”
沈清梨转头,看向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霍宴。“霍少。他扰你心情,霍家有没有规矩?”
霍宴缓缓勾起唇角,伸出手,懒洋洋地一挥:“打一顿。别弄死就行。”
身后,霍宴随行的两名黑衣保镖无声上前。
男人脸色大变:“你疯了!沈清梨你居然——”
“乒乓乒乓乒乒乓乓!”
“砰——”他们离开了沈家,身后大门也随之关上。
沈清梨收回目光,脸上没有丝毫波澜。
她站在门前,深吸一口气。
身旁的霍宴似笑非笑,侧头看她:“你刚刚的样子,很迷人。”
沈清梨冷淡回道:“多谢夸奖。”
霍宴忽然靠近,低声道:“我开始有点想知道,你到底还有多少好看的样子……没让我看到。”
回到霍宅时,天已黑透。
夜风吹过前庭,石灯长明,花影斑驳。
沈清梨刚换下外衣,一转身就看见霍宴站在她身后,不知盯了她多久。
“有事?”
她语气平静,动作利落地拆发绳,将头发束起,丝毫没有对他深夜造访感到意外。
霍宴靠在门框上,双手插兜,嗓音低哑:“你以前认识沈薇的未婚夫?”
“嗯。”沈清梨没否认,“曾经在一起过,分得干净,没留念想。”
“可你为他顶过罪。”
沈清梨语气冷淡:“我在用他的命,赎我自己的心甘情愿。那时候我还不懂,什么叫喂不饱的狼。”
霍宴看着她,眼中那抹笑意渐渐收敛,声音低下去:“所以你现在学聪明了?就来嫁给我?”
沈清梨抬眼,平静地与他对视:“霍宴,我嫁你,从来都不是为了你。而是衡量这段婚姻能给我带来什么。”
霍宴笑了,语气却没半分温度:“你真干净利落。”
“可惜,”他逼近一步,眸色一沉,“你以为我,会允许你只拿好处不付出点代价?”
沈清梨站在原地,身形不退,仰头看着他。
“你想要什么?”
“我?”霍宴低笑,“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谁的人。”
“你不是沈家的人,那你是谁的?顾家?傅家?还是某个从南城调来的眼线?”
沈清梨眉峰轻动,心中一紧。
她知道,这个男人,不会被几场家庭闹剧蒙住眼睛。
他已经开始怀疑了。
霍宴看她不说话,忽而抬手,一把扯过她手腕,将她压在身后墙面上,唇角贴着她耳侧,嗓音低得只剩一丝丝语调:“你不是临时被塞给我的。”
“你的背景,你的反应,你在祠堂的对答,今天那份录音,连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拿到的。
“你早就准备好了,不是吗?
“沈清梨。
“你不是来替嫁的,你是来杀局的。”
沈清梨的呼吸被他的压迫堵住,她可以感受到男人身上传来的强大压迫感,还有那几近控制不住的……偏执。
她抬眸,眼神冷静无波:“你要是这么想,也可以。但是你得记住一件事——
“我来,是因为这场婚姻对我有用。
“而你,如果想继续玩,就别动歪心思试图拆穿我。
“否则……”她眼神一顿,嗓音微哑,却带着微不可察的锋利,“我会连你一起拆掉。”
霍宴盯着她几秒,忽然笑了。“你这是在威胁我?”
沈清梨淡声道:“提醒。”
霍宴没再说话,只是猛地抓住她的下巴,低头吻了上去。
这个吻冷、狠、急,不带一丝温情,像是一场掠夺,更像是一次宣示。
沈清梨没挣扎,静静地任由他亲吻,直到他退开,她才擦了擦嘴角,抬眼笑了笑。“你真疯。”
霍宴眸色阴沉,低声:“是啊,你敢玩,我就陪你疯。”
他转身离开前,语气冷淡得近乎轻佻:“我倒是想看看,你还能藏多久。”
房门关上的那一刻,沈清梨站在原地,掌心缓缓收紧。
他开始怀疑了。
但她没时间退,也没资格退。
这场替嫁游戏,从她签下婚书那一刻起,便已是刀口舔血。
而霍宴——
这个疯子,比她想象中更危险。
次日,清晨。
霍宴站在天台,风猎猎作响,吹得他黑色风衣翻飞,像披着夜色未散的影子。
他手里拿着一份薄薄的档案,目光落在第一页,眉头却越皱越深。
“沈清梨,沈家二女,母不详,幼年失踪三年,十五岁归籍,十七岁患轻度神经性应激障碍?”
他嗤笑一声,将档案丢给身侧的副手。
“这些资料,明显有人动过手脚。”
副手低声道:“她的学籍和身份资料都干净得过分,连小时候的户籍档案都只保留了‘不详’两个字。”
霍宴敛了笑,转身走下天台,语气冰冷:“继续查。三年前她在哪,五年前她为谁顶罪,那桩刑案的原始卷宗,给我从西南调回来。”
“是。”副手退下。
他看似随意,实则从沈清梨嫁进霍家第一天,就已暗中部署了追查。
那晚她说“我来,不是为了你”时,他就知道——
这个女人,有太多的秘密。
而他,最讨厌别人藏东西。
同一时间。
沈清梨站在霍宅偏厅窗前,手中拿着一封未寄出的旧信。
信纸发黄,字迹端正,每一笔都是她曾亲手写下的“求助”。
那是三年前,她偷偷寄往京南顾家的血书。
她那时候还不知道,自己其实根本不是沈家的女儿。
而顾家,也未曾回信。
但如今……
她打开抽屉,取出一枚半旧的玉坠,背面刻着极浅的“顾”字篆刻。
她拈着玉坠,缓缓合上眼,喃喃:“顾家,你们欠我一个身份。我,会自己来拿。”
下午。
霍宴让人召她到书房,借口是家族内部事务需要确认。
沈清梨一进门,就闻到了墨香和烟火味混杂的气息。
他坐在书桌后,翻着一本未合上的财报,连头也没抬,语气疏冷:“霍家的婚礼财务清算表,送你了。”
沈清梨挑眉:“送我?”
“你不是霍太太吗?”他嗓音漫不经心,“你不是说过要站稳脚跟?那就先从管账开始。”
沈清梨走过去,翻开那一页,眉头微动。
这份财报表格中,竟附带了霍家几家产业的股东异动、核心资金流转计划。
她扫了几眼,便已看出问题——有人在暗中蚕食霍宴的势力资源,将部分控制权转向霍二叔那一派。
她合上文件,平静开口:
“霍家后宅不安稳。”
霍宴挑眉:“你也看出来了?”
“是人都能看出来。”
“所以你要怎么做?”霍宴忽然抬头,目光如鹰,“你不是只会耍嘴上功夫吧?”
沈清梨看着他,眼神平静得像止水:
“我可以帮你守住霍家,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。”
“什么?”
“别再查我。”
霍宴眼神陡然一凝,语气骤冷:“你在威胁我?”
“不是威胁。”她站直身子,声音清澈却锋利,“是警告。”
“你若敢动我的底牌,我就撕破这场婚姻的最后一层纸。”
两人对峙数秒。
空气几乎要凝结成霜。
最终,霍宴笑了,像是笑出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答案。
“你以为你现在还有退路?沈清梨,你已经进了这座霍宅的局。无论你是谁,无论你想要什么,我都不会让你轻易抽身。”
他缓步走近,低头看着她,语气低冷:
“你想藏,那我就一点点揭。
“你想逃,那我就一步步封。
“但你记住——
“你如果敢骗我,我就连你背后的影子,都一并埋了。”
傍晚,冷风乍起,天色将暮未暮。
沈清梨独自走出霍宅,从后门离开。
她没有坐霍家安排的车,而是徒步穿过后街,来到一间看似寻常的古玩铺。
这家铺子名叫“砚川”,开在城西老街的转角处,低调冷清,门口连块招牌都没有。
她推门而入,古木香扑鼻而来,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自里屋传来:“顾小姐,等你很久了。”
沈清梨没动,手却悄然按住衣袋里的玉坠。
里屋帘子掀起,一个穿着灰袍、鬓角微白的中年男人走出,正是顾家暗卫之一——温衍。
他微微颔首,神色敬意不显山不露水:“属下奉令查验,您三年前寄出的那封信,确实引起了主家的注意,只是当年京南局势混乱,直到近日才得以重新确认血脉。”
沈清梨眉眼一动,低声问:“所以……我真是顾家的人?”
温衍点头:“您身上玉坠的纹路,确为顾老爷生前亲配,您体内血型与老爷当年存档一致,顾家族谱已重列一位失散旁支少夫人。现任顾家家主已默认您的归宗。”
“但——”他目光微顿,“身份尚未公开。”
沈清梨轻声道:“他们在观望。”
“是。”
她沉默良久。“那你呢?你是来接我回顾家的?”
“不是。”温衍轻轻一笑,“我是来等您做决定的。”
“您若想归于顾家,顾家会接您;您若想另谋其路,顾家也不插手。但您若起兵复仇,顾家……会提供资源,但不会插旗。”
沈清梨嘴角勾起一抹无声的讽笑。“真冷静。”
“顾家一向如此。”温衍语气平静,“血缘,是债,不是恩。”
她缓缓点头,指尖轻抚玉坠背面。
那是她十八岁那年从一堆旧物中翻出的东西,没人告诉过她它的来历,如今却成了她命运的转折点。
同一时间。
霍宅·书房。
霍宴坐在窗前,指尖夹着烟,烟没点燃,只是被他一圈一圈地碾着,像是在忍耐什么。
窗外天色深蓝,远处有晚灯乍亮,风从山口穿过,将院落树影吹得四散摇晃。
副手推门而入,手里递上一份机密档案。
“沈清梨出门了,走的是后街小道,进入了一家没有登记在册的古玩店——‘砚川’。”
霍宴抬眼,眼底的冷意像冰面下的深流慢慢浮起。“查店主。”
“查了,表面是空壳户头,背后归属……牵出了顾氏旗下的一家文旅投资公司。”
霍宴“啪”地一声,将那根未点燃的烟按进烟灰缸,眉头压得极低。
“顾家?”
副手压低声音:“她可能是顾家的人。”
霍宴沉默了三秒,忽然笑了。
那笑容淡,却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复杂情绪。
“真好。”他轻声道。
“越难猜,我就越有兴趣。”
副手犹豫道:“少爷……我们要不要出手?”
霍宴靠在椅背,双手交叉抵在下巴前,语气懒散:不急,她不想让我知道,那我就慢慢陪她演。”
“但——”他指尖敲着桌面,嗓音低得像刀锋划过木板,“她若真敢背着我插顾家的旗进来,那就别怪我将她连根拔起。
“她以为我疯,她以为我宠,就可以在我眼皮底下养势?
“我这个人啊……
“最不喜欢的,就是棋子想变成局手。”
当晚。
沈清梨回到霍宅时,天已经全黑了。
她刚换完鞋,准备回房,霍宴却不知从哪儿出现,坐在楼梯口栏杆上,单手托着下巴,像早就等在那里。
“去哪了?”他问。
沈清梨淡淡地道:“散步。”
霍宴轻笑一声:“散得真远。累吗?我看你脸色不好。”
沈清梨脚步未停,走至他身前才站定。“你想说什么?”
霍宴跳下栏杆,逼近她一步。
“我想说——你若真想隐瞒我,就别留那么多破绽。”
沈清梨抬眼,对上他的视线,语气平静却带刺:“你若想查我,也别每次都那么直接。”
霍宴盯着她看了几秒,忽然一笑,声音低沉:
“你姓沈,却是顾家的债。你以为我不知道,你在还什么?”
沈清梨心口骤然一震,面色不改:“你在胡说什么?”
“我在提醒你。”他伸手,轻轻抬起她下巴,眼神比夜还冷。
“我不是你前男友,也不是你姐夫。
“我宠你,不是因为你聪明,而是因为你有趣。
“但你一旦变得……不够听话了。
“那我就会亲手,把你扔回那些曾经把你撕碎的深渊里面去。”
沈清梨站在原地,眼神沉得像结霜的湖面。
她没说话。
只是那一瞬间,她忽然明白了:
霍宴,不是她能掌控的那种男人。
他是疯子,是地狱,是一把锋利无鞘的刃。
他能宠你入骨,也能毁你于无声。
而她现在走的每一步——
都悬在刀尖上。
霍宅·侧厅。
夜色沉沉,灯影浮动。
霍家二房的几个代表,此刻正坐在会客厅中,神色看似轻松,话语中却句句带刺。
“霍宴醒了是好事,但如今身体还未彻底恢复,难以支撑家族事务。”
“而且他新娶的那个……听说是沈家的‘替嫁女’,呵,身份太低,又没根基,哪像个霍家媳妇?”
“掌家之位,还是得由稳重可靠之人来担。”
话音落下,霍宴却已经站在门口,整个人一身黑衣,眉眼带笑,却冷得仿佛结冰的刀锋。
“霍家什么时候,轮到你们二房挑媳妇了?”
几人神色一变:“宴少?”
霍宴一步步走进来,声音冷淡至极:“你们既然想谈家主继承权,那就拿出能谈的本事来。”
“我人还站着呢,尸骨都没凉透,你们就想着分肉?”
霍二叔强自镇定:“我们也是为霍家考虑。”
霍宴一笑:“是吗?”
他转头吩咐副手:“带人,把他们名下的三家渠道,明日起全线冻结。”
“霍宴!”二叔拍案而起。“还轮不到你放肆。”
霍宴转头盯着二叔,目光犀利如刀:“你要是觉得我疯,可以继续试试。”
副手立刻应声退下。
这一回,霍宴没有再留情,正式对霍家内部动刀。
沈清梨站在二楼,默默地看着这一切。
她知道,这正是她等待的时机。
次日。
沈清梨以“霍家少夫人”的身份,首次出席家族分部财务稽查会。
她的出现,引起了不少人暗中的不满和窃笑。
“沈家的替嫁女,真把自己当女主人了?”
“不过是被宠一时而已,等少爷厌了,还不得乖乖滚出去?”
会议尚未开始,几位霍家旁支的女人便围了过来。
有人端茶泼手,有人假意“碰撞”,话里话外都在试探她的底线。
沈清梨全程一语不发,直到一个女人把账本往她脸前一扔:
“霍太太既然要主持,那不如先从你沈家那笔资金缺口开始查起?”
“是不是你拿了霍家的钱,送回了沈家?”
此话一出,全场安静。
沈清梨终于抬眼,嘴角带着一丝讥诮。
“你说我贪霍家的钱?”
“是。”
“那你有证据吗?”
“你一个替嫁的女人,哪配碰财务?”
沈清梨缓缓起身,一巴掌将账本抽回手中,“啪”地甩到对方面前,语气骤冷:“我来主持,是霍宴亲口准许。
“你若不服,可以去他面前说。
“但记住一句话——
“你若敢动我,哪怕一根头发,他都敢把你连根拔起。”
对方脸色瞬间变了。
就在这时,门口一道熟悉的嗓音懒散传来:“夫人说得对。”
众人回头。
霍宴慢条斯理地走进来,身后跟着两名律师。
他走至沈清梨身侧,语气冷漠:“从今天起,沈清梨接手霍家所有账目和外部监察。谁不服的话,出列便是。”
没人动。
他眯起眼,慢条斯理地问:“都服了?”
一片鸦雀无声。
“那就开始吧。”
霍宴坐下,随手拨开茶盖:“别浪费我太多时间,我心情不好。”
“下一次,再有谁动我太太一句……直接冻结资金。”
沈清梨偏头看着他,眼神微动。
霍宴却不看她,只淡淡地道:“我说过——
“我疯,可以随时疯。
“但我疯起来,第一个要灭的,一定是……”
他看向刚才那女人,眼神狠戾。
“你这种嘴贱的东西。”
散会后。
沈清梨走在廊下,霍宴慢悠悠跟在后面。
她忽然停下,回头看他,语气平静:
“你不必护我,我能处理好。”
霍宴慢慢靠近她,目光落在她眼里,声音低沉:
“我知道你能。
“但我就是不高兴他们碰你。
“哪怕是看你多一眼,我都不高兴。”
沈清梨心头一震,呼吸瞬间卡住。
霍宴却没等她回应,只是淡淡地说了句:
“我的人,我做主。”
“这,是我的底线。”
午后,风微凉,霍宅南苑。
沈清梨坐在廊下茶亭中,指尖轻翻着顾家送来的合作协议草稿。
那是一份隐形投资文书,表面是“文物保护基金”,实则是顾家财权伸入霍氏旗下文化支线的一道桥梁。
她知道,一旦签下这份协议,她便等于公开了自己与顾家的关系,也等于把她与霍宴之间仅存的那层“模糊地带”撕得粉碎。
温衍提醒过她:“霍宴不是那种能容‘不忠’的人。”
——即便只是形式上的不忠。
她缓缓收起文件,眉目淡静,心却微微紧了几分。
正思索间,一道熟悉的香水味由远及近。
沈薇身着一袭米白长裙,踩着高跟缓缓走来。
她没打招呼,直接拉开椅子坐下,唇角含笑,眼神却带刺。
“妹妹,好久不见。”
沈清梨神色未动,只淡淡扫了她一眼。
沈薇笑意更深:“你现在倒真成了霍太太,气场都不一样了。”
“不过——”
她伸手翻开桌上的文件,看也不看内容,只是轻嗤一声:
“顾家的东西,你也敢接?”
沈清梨缓缓抬眼,目光冷淡:
“顾家的东西,你不配碰。”
沈薇冷笑,靠近一步,低声道:“你以为你能斗得过我?
“霍宴只是宠你,但是他不爱你。
“你以为你赢了这场替嫁?其实你不过是把自己送进了霍家的牢笼。
“你只是霍太太,不是霍宴的心上人。
沈清梨眼中浮起淡笑,声音冷得像初雪:
“你也曾想成为霍太太,结果呢
“连一纸婚书都换不来,靠攀附、靠算计,连替身都不如。
“沈薇,你输得很彻底。
沈薇神情微变,刚想回嘴,却被一道冷漠的男声打断:
“你在我家撒野,还真是不长记性。”
霍宴的声音从亭外传来。
他身影修长,立在回廊之下,眼神冷淡至极,语气如同宣判。
沈薇脸色微白,强撑着笑容:“宴哥哥,我只是和妹妹聊聊——”
“滚。”
霍宴只说了一个字,便让整个茶亭温度骤降。
沈薇握紧手指,咬牙低声:“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。”
霍宴未看她,转头淡声吩咐:“把她送出去,别再让她踏进霍宅一步。”
沈薇走后。
沈清梨原本平静的神色,微微有了裂痕。
“你不怕得罪她?”
“怕。”霍宴随口道,“但我更烦看到她动你。”
“你真的分得清她的危险,和我的危险吗?”
霍宴忽然沉默了一瞬,随即走上前一步,盯住她眼睛。
“我分不清。”他说。
“你们都在骗,都在藏。
“可我只知道,你是我的人。
“她动你,便是挑衅我。
“但是——你背着我和顾家接触,也是在挑衅我。”
沈清梨眉眼一沉:“你查我了。”
霍宴冷笑:“你以为我没查?
“我只是一直等你自己开口。”
沈清梨转身就走,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,狠狠拉入怀中,声线低哑:
“沈清梨,别逼我。
“你若真敢越线——
“我连你也一起毁了。”
那一刻,沈清梨眼底浮起极深的冷意,却依旧面无表情。
“霍宴——
“你以为你在爱我,其实你只是……
“在折磨我。”
风穿过庭院,吹乱了她鬓边碎发。
而霍宴站在原地,像是忽然失去了力气,久久没有追上去。
那一刻,他终于意识到:
他不是不爱她。
他是已经爱上了,而且太爱了,才会控制不住想把她困在自己身边,哪怕用的是——
焚心的方式。
凌晨三点,霍宅东楼,书房灯火通明。
霍宴靠坐在黑色真皮椅上,桌面上摊着几份解密后的顾家族谱与合作档案。
顾清辞,顾家现任家主,已将沈清梨标记为“旁支血脉·准认定继承候选人”。
落款时间,是三天前。
霍宴眼神沉得骇人,唇角浮着极轻的笑,像极了野兽受伤后咧开的獠牙。
“顾家藏得真好。”
他低声自语,嗓音沙哑。
“沈清梨藏得更好。”
这场替嫁,从一开始就是局。
而他,甘愿踏入。
可他唯一不能忍的,是她骗了他。
书房门忽然被推开。
是沈清梨。
她站在门口,面无表情,身上还穿着刚从顾家会所回来的风衣,微微带着冷气。
霍宴抬眼,冷声问:“去哪了?”
沈清梨淡淡地说:“谈生意。”
“跟谁?”
“顾清辞。”
霍宴嗤笑:“你终于承认了?”
沈清梨走进来,将一份顾家合作草案丢在他桌上,开门见山:“我不想再瞒你了。
“我确实是顾家的人。
“顾家对我有用,我对他们也有价值。
“这场联姻,我从没抱过爱情的幻想,霍宴,我也不想再演下去。”
霍宴沉默片刻,忽然猛地起身,掀翻桌上的文件,“哐当”一声,茶杯碎裂,纸张飞散。
“演?”
他走近她,一步一步,每一步都沉得像是踩在深渊边。
“你说你不想演?
“那我问你,从你第一天进霍宅,到你今晚踏出顾家大门,你有没有哪一刻,是对我说过真话的?
沈清梨看着他,心跳重重一击。
“你说你不是来替嫁的,你说你是为了保护自己,你说你只是借霍家的壳撑一段时间……
“可你从没说,你是顾家的债,是顾清辞手里的棋,是——
“为顾家铺路而来的影子。
他站在她面前,眼神猩红,声音低哑:“沈清梨,我可以接受你狠、你冷、你不爱我——
“但你别再欺骗我。
“哪怕只是一句!”
空气陷入死寂。
沈清梨咬紧后槽牙,指尖发凉,却依旧不退。
“你要的是霍家太太,不是一个有心脏的女人。
“我给你了位置,给你了面子,也给你了合作与忠诚。
“可你从来没问过我愿不愿意。
“你说你疯了,说你护我,那只是因为你想占有,不是因为你在意我是谁。”
霍宴忽然笑了,低得几不可闻。
“你说得对。”
“我确实疯了。”
“但你知道我什么时候疯得最厉害吗?”
他抬起手,轻轻捧住她的脸,语气温柔得不像他:
“是你说你要离开我的那一刻。
“我突然想把你藏起来——
“哪怕你哭、你挣扎、你恨我,我也想把你丢进没有出口的屋子里,永远只看着我。
“这样,我就不怕了。”
沈清梨身形一震。
那一刻,她看见的不是霍宴少爷,不是权谋疯子,也不是翻手为云的男人。
是一个,把孤独与偏执包裹在情感外壳里,带着执念活着的人。
她忽然说不出话。
她的心里,裂开了一道很轻的缝隙。
夜很长。
风穿过走廊,吹熄了半盏灯。
沈清梨靠着门,闭着眼。
霍宴坐在书房的沙发上,没有再动。
他们谁都没有出声。
但空气里藏着一根极细的线,正慢慢勒紧他们的心。
再往前一步,或许就是溃堤。
三日后,晨间八点。
【霍氏集团与顾家产业联姻落定,霍太太真实身份曝光】
【沈清梨:顾家旁系继承人,曾为替嫁入霍家,现反手夺权】
一纸新闻炸开,京城上流圈震动。
无数双眼睛盯上了霍宅——盯上了那个曾被看不起、讥笑为“沈家弃女”的女人。
她成了顾家的金印继承者,名正言顺的合作人,联姻的实控中枢。
而霍宴——
那个曾自诩掌控一切的霍家少主,此刻却成了那场联姻里被“反养”的男人。
霍宅书房。
霍宴看着屏幕上的新闻,眸色沉如死水。
桌上,是顾家发来的联合声明,带着顾清辞的印章,官方认证了沈清梨的血脉。
旁边还有一份婚前财产协议——
是他亲笔签下的。
写明:无论婚姻是否延续,沈清梨享有“霍氏集团新设分部”的终身实际控股权。
他当初笑着说:“她拿不走。”
可现在,他看着那纸文件,忽然觉得那不是她赢了——是他彻底输了。
输得,一点尊严都不剩。
大厅。
沈清梨坐在沙发上,静静等着他来。
她早知道新闻会放出来。
她甚至知道霍宴此刻的表情——
那种被反手插了心脏一刀的,疼得不肯叫出的沉默。
她并不高兴。
只是,心很静,像一场下到一半的雪,覆盖了所有想说的解释。
霍宴终于来了。
他穿着黑衬衫,扣子扣得很高,整个人像极了一口被封住的深井。
他站在她面前,没有开口。
她也没有。
沉默胶着了整整五分钟。
直到霍宴低声道:
“是你让新闻放出来的?”
沈清梨没有否认。
“为什么?”
她看着他,眼里没有愧意,只有冷静:
“因为我不能再藏了。
“顾家要的是掌控,不是隐忍。
“霍家也该知道,他们联姻的对象不是沈家丫头,而是顾氏的筹码。”
霍宴眼神一抖,像是某根神经被扯断了。
“所以你从头到尾,都在演?这段婚姻,从你第一天进门开始,就是交易?”
沈清梨盯着他,语气极轻:
“那你呢?
“你不是也说——我不过是你‘养蛊’的一环?
“你从没爱过我,霍宴。
“你只是执着于,把你觉得能驯服的东西锁在身边。
“你赢了霍家上上下下,掌控了所有人,却从不问我——
“我愿不愿意留在你身边。
空气冷得像死水。
霍宴站在原地,许久不语。
他的眼神忽然没了温度,只剩下碎裂的锋利感。
“好。”
他说。
“沈清梨,那你走。
“把你顾家的合同、股份、话语权,通通拿走。
“你赢了整个霍家——
“可你彻底失去了我。”
沈清梨听着这句话,心脏重重一抽,却依旧坐得笔直。
“我从来就没拥有过你。”
霍宴盯着她,半晌后,忽然笑了,笑得极冷。
他转身而去,步伐沉稳却带着某种撕裂感。
门关上的那一刻,沈清梨的手指缓缓收紧,指甲狠狠嵌入掌心。
血缓缓渗出,却没有人看见。
她从未掉过眼泪。
但这一刻,她忽然明白:
在这场爱与局之间的博弈里——
她真的输了。
输得比霍宴更早。
输在那天深夜,他低声说:“你若离开我,我会疯的。”
而她当时以为,那只是一句偏执者说的疯言疯语。
现在,她才知道——
那是他用尽全力说出的心意。
而她,没有回应。
京南·顾氏主宅。
今日,是顾清辞为沈清梨举行的订婚宴。
会场奢华,宾客云集。
长廊铺着金线地毯,两侧陈列的是顾家三代人族谱与产业版图,像是一场血统荣耀的审判,将她摆在众人注视的核心,逼她成为这场联姻的“帝国之钥”。
沈清梨身穿顾家为她量身定制的银灰礼服,冷艳夺目,却不带一丝喜色。
她站在镜前,安静得像一座石像。
有人来敲门:“顾小姐,时间到了。”
她没有动。
也没有回应。
宴会厅中,顾清辞正与几位财阀代表寒暄,身后宾客皆看向正门,等待着她的出场。
顾家人早已宣布:沈清梨,将成为顾氏继承人之一,同时联姻南海赵氏,以巩固新一轮资源交换与权力的统合。
每一份掌声,每一道目光,都像一根根缰绳,把她捆在王座上。
她只需要走出那扇门,就能彻底完成这场从替嫁女到帝国主母的蜕变。
可她却一步都迈不出去。
她看着镜中那个高贵又陌生的自己,忽然低声问:
“这就是你想要的吗?”
没有人回应。
只有她自己听得见心里那个微弱的声音,在问:“你已经赢了,为什么还想让他来?”
就在司仪宣布婚宴正式开始时——
大门,“砰”地被人撞开。
全场瞬间安静。
只见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,穿着黑色衬衫、风尘仆仆地闯入会场,脸上带着被撕开的狠戾,双眼通红。
霍宴,来了。
一瞬间,所有人起身,顾家人脸色骤变。
“霍宴,你来做什么?”顾清辞眉头一拧。
霍宴扫都没扫他一眼,直接走到台下,仰头望着站在楼梯口的沈清梨。
她还穿着礼服,整个人却像被冰冻住,只能站在那里,眼圈一寸寸泛红。
霍宴嗓音低哑,一字一顿:
“你说过我疯。
“那我就疯给你看。
“顾清辞逼你嫁,我就砸了他的宴。
“顾家想要联姻,我就毁了他们的桥。
“你不愿回来,那我就站在你面前不走。
“我把自己所有的偏执、疯狂、尊严——全都丢了。
“就为了你能再看我一眼。”
沈清梨捂住嘴,泪止不住往下落。
这是霍宴第一次在人前,如此狼狈。
也是他第一次低头认输,低到尘埃里,只为了她。
她一步步下了台阶,走到他面前,声音颤抖:“你为什么来?”
霍宴低头,额头抵住她的肩,像是压抑了太久的崩溃:
“因为我不来,我就永远……再也见不到你了。”
“清梨。
“我疯了,我是真的疯了。
“你说我不配站在你身边——
“那我就跪着走进你的世界。”
沈清梨狠狠抱住他,泪水砸在他肩膀上,一字一句:
“霍宴。
“我也疯了。
“你要我吗?”
霍宴用力点头。
“我要!”
“你不是顾家的钥匙,你是我生命里……唯一的光。”
订婚宴,在这一刻,彻底崩塌。
顾清辞没有阻止,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两道拥抱在一起的身影,低声道:
“放她走。”
“她赢了这场仗,也该有权力选择自己爱的人。”
这一夜,所有的宾客,都见证了一件事:
那个霍家疯子,带着一颗破碎的心,冲进了整个顾家的婚宴,只为抢回一个即将离开他身边的女人。
而那个女人,在最尊贵的位置上,终于哭着承认:
她从未赢过这个男人。
她只是,一直爱着他。
半个月后。
南郊,霍宴名下的私人别墅。
这里远离京南权贵圈,没有媒体,也没有顾家与霍氏的监控,只有一片幽静的山林,和一座属于他们两人的新世界。
沈清梨醒来的时候,天刚亮。
她睁开眼,身边的霍宴正靠坐在床头,手里捧着一本书,眉眼清隽,神色宁静。
他变了。
从前他像一头困兽,用锋利的控制欲将她困住,而现在——
他把所有武器都卸了下来,只剩下他自己。
“醒了?”霍宴合上书,低头在她额间亲了一下。
沈清梨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伸手勾住他的衣角:“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
“很晚。”他声音沙哑,“顾家那边,还有些摊子要收。”
她顿了顿,“顾清辞那边答应得很快。”
霍宴笑了笑,笑意中带着一丝冷意:“顾家能有今天,靠的是你。
“你若要收回什么,是他们欠你的。
“我是只负责陪你——一个一个地拿回来。”
沈清梨看着他,声音低下来:
“可你放弃了霍家的一切。
“我不想你为我舍掉那么多。”
霍宴捧起她的手,放在自己胸口:
“清梨。
“我霍宴,从来就不该属于霍家。
“我的命,是在你从那个深井里把我拽出来的那一刻,才真正开始。
“我想给你的,从来不是权势——
“是自由。”
沈清梨喉咙一哽,抬手轻轻搂住他的脖子,将整个人埋进他怀里。
“霍宴。
“你若是刀——
“我便是鞘。
“你疯,我便随你疯。
“你退,我便替你挡。
“我不欠你什么,也不欠顾家什么——
“但我欠我们两个一场彻底的安宁。”
那天之后,沈清梨将顾家那份联姻协议撕毁,主动清空名下股份,退出顾氏家族核心。
与此同时,霍宴通过副线资本布局,暗中回收霍氏部分股权,重组旗下业务,剥离权场。
两人建立了一家独立基金会,专门处理民间旧债重组与弱势女性维权项目。
第一项启动的是——
沈家破产案。
她亲自回到沈家旧宅,面对那些曾将她逐出家门、逼她顶罪的亲人,冷静而无情地宣布:
“我不是回来认亲的。
“我是来告诉你们,沈家欠我的,从今天起——分毫不赦。”
她依法冻结沈家所有非法转移资产,将过去压在她身上的“替嫁债”、“顶罪名”,一一以司法程序清洗,打得那些曾高高在上的“亲人”跪地求饶。
而她,只转身给他们留下一句话:
“你们不配。”
三个月后。
霍氏重组成功,霍宴不再任集团职务,只以私人身份参与其独立基金的运作。
两人彻底从“被困的婚姻”中走出,成为彼此真正的选择。
有媒体曾在街头偶遇他们——
沈清梨身穿风衣,霍宴提着她喜欢的奶茶,两人并肩走过人群,笑得很轻。
再无偏执,再无算计。
那一刻,所有人都明白:
他们是彼此最锋利的刀,也是彼此唯一的鞘。
他们曾在地狱里彼此折磨,也曾在深夜彼此救赎。
如今,他们终于活成了彼此的信仰。
——“你若不弃,我便不离。”
故事终章,没有婚礼,没有掌声。
但有一段话,始终流传在京南的权场与夜色传说之中:
“她曾是替嫁新娘,半步无根。”
“他曾是疯批少爷,孤身成狱。”
“他们皆是旧世界的弃子,却在烈火中拥吻,风雪中相拥。”
——这世上所有最美好的爱情,都是从地狱里挣扎出来的。
更新时间:2025-06-11 22:35:52